文//馬畏安馬畏安,1933年生于湖北浠水,1956年畢業于東北人民大學(現吉林大學),先后在中國人民大學、北京師范學院、中宣部文藝局、文化部中國文化報社工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主要著作有論文集《新時期文學的思考》,詩集《中國月亮》,小說《紙上的螞蟻》。魯迅先生有言,記憶,像是清洗剖肚鮮魚的水,一攪動,便有血絲和鱗片漂浮上來。我對母親的記憶,塵封了七十多年了。現在才攪動攪動,不知道漂浮上來的是些什么。一我的故鄉,位于湖北浠水縣東北,屬丘陵地帶。那里距大別山主峰所在地羅田縣,僅七十余里,距大別山的主峰天堂寨,也只有兩百余里。上世紀三十年代至四十年代,故鄉農村像是沒有動脈的肌體,只靠微循環維持生命的基本律動。村民們白天都在莊稼地里,晚上大都在自己家里。那時的鄉村,沒有觀光旅游這么一說;重病人住進醫院就診,也是沒有的,因為根本就沒有醫院;連女人生孩子都在自己家里,只是請來一位接生婆(五十歲以上的女性),一切都聽從她的吩咐和安排。一般村民,外出辦事夜不歸宿,是沒有的,女性更是絕對沒有。我的母親終其一生,沒有在我家以外的任何地方住過一宿。每天一入夜,她就沒出過大門,睡覺也沒有離開過作為她嫁妝的那張架子床,而且沒離開過她的固定位置——靠架子床的外沿兒,這方便于她早起做飯,不至于驚動別人。母親在娘家作閨女時的情形,我不得而知,但自從嫁給我父親以后,她安臥之處僅僅兩個,一是臥室這張架子床的外沿兒,一是她人生的最終歸宿——她的棺材。母親一生中去的最多的地方,只有她的娘家,基本上每年春天去一次,都是上午去,下午回。其次要算離我家只有一里多路的小鎮——三家店。三家店依著小山坡,就一條高高低低、曲曲折折的街道,長不過一百五十米,寬不過五米;街里有一座關帝廟,一個郵政代辦所,中藥鋪、豬肉鋪、饅頭鋪各有一家,還有一個極簡陋、只能提供住宿的旅店。其余都是住戶。有一家大門上的對聯寫道:“曾作鄉村曾作市,半為商賈半為家”,道出了這個小鎮的特點。浠水鄉間民俗,每年農歷正月十三、十五,三家店都有民間聚會,叫做“玩十三”“玩十五”。這兩天,只要家里的事丟得開,又有同齡人相邀,母親也會去玩一次的。母親會換上一身干凈的藏青色衣裳,大襟衣服右上方的紐扣處,掖一塊白色手帕,往頭發上抹點食用油,梳理平整;腦后的發髻上,插兩根出嫁時的銀簪,再綰上幾根翠綠、修長的小麥葉片——這就算是母親最精心、莊重的打扮了。到三家店“玩十三”,也就是在山坡上走走看看。滿山坡都是人擠人、熙熙攘攘。也有賣小吃的,油炸糕、油條,都是現炸現賣,香氣四處飄散。還有把荸薺洗凈,一個個鮮紅發亮水靈靈的,用竹簽穿成串賣。偶爾有一條龍燈,敲鑼打鼓從山坡上招搖而過,小孩子小青年,都爭先恐后地看熱鬧,又跑又叫的。1950年夏天,母親還去過一次浠水縣城,看見了大卡車,算是長了見識。而這點見識,又不過證實了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早就對她說過的一句話。那時候,農村幾乎家家都習慣燒松毛(即松針)做飯,我家也是。每到秋末冬初季節,家家的壯勞力都到十幾里以外的大山上去扒松毛,儲存起來,準備度過冬天和春天。我哥哥扒回的松毛,一捆一捆地碼在大門外的空地上。兩米多高、一米多寬、五米多長的松毛堆,像一段城墻;等拿掉幾捆以后,城墻一端的上面便缺了一角,整段城墻就像一輛大卡車,缺角的一端是車頭。我有個堂兄的小女兒叫末末,外婆家在公路邊上,她在那里見過大卡車。有一天,她對我母親說:“四婆,你家的松毛堆像大卡車。”母親沒見過汽車,只是“嗯”了一聲。直到她去了一趟縣城,看見大卡車了,回到家就說:“末末說得對,我家的松毛堆是像大卡車。”二母親的衣服上是沒有口袋(那時叫荷包)的,上衣沒有,褲子也沒有,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都沒有。這簡直不可思議,卻是事實。口袋的重要功用之一是裝鑰匙,可母親身上不帶鑰匙:家里沒有任何一個小箱子、小柜子、抽屜,是不許別人打開她要上鎖的。大門也不上鎖,全村十幾戶人家,家家如此。如果哪家都外出了,家里沒人,就把大門順手帶上,頂多將兩扇門外面的兩個鐵環,用稻草繩系上,防止狗或豬,進屋里偷吃的。全村十來戶人家,不僅各家的祖宗八代都知根知底,就連各家有幾門親戚,也都門兒清。萬一偶爾有陌生人到了村里,一群狗就會狂吠,陌生人走到哪,狗們就緊追到哪,狂吠到哪。一旦有這種動靜,附近田畈里干活的鄰居,都能望得見,也會停下手里的活兒,直起腰來,大聲詢問:“那是哪個?有么事?”母親身上從來不裝錢,也沒花過錢。穿的衣服是自家種的棉花、祖母紡成線、母親自己織成布、請裁縫到家里來做的;吃的糧食蔬菜,都是自家種的;食用油,也是自己種的花生、菜籽榨的。母親更是從來不買化妝品。母親必須買的東西只有一樣——火柴(那時叫洋火),她天天做飯要用。那時經常有貨郎擔下鄉,貨郎擔的火柴,可以用雞蛋換。母親就是用雞蛋換火柴的。母親用火柴非常節省,只要有鄰居生火做飯了,她就拿一團松毛去引火,不擦火柴的。要擦火柴,頂多做早飯時擦一根,做完早飯,就將沒燒透的松毛、小樹枝,漚在灶膛中央,用火鉗拍拍緊,等到做午飯的時候挑開,露出紅紅的火種,撒上一些松毛、樹葉,用吹火筒一吹,火就著了。做完午飯,再照樣操作,做晚飯也不用擦火柴了。一盒火柴,母親能用一個多月。母親身上不裝鑰匙不裝錢,衣服上的口袋就沒有必要,做口袋的布,也省下了。三養豬是農家一項重要的副業。我家的這項副業,是母親一人承擔的。每到春天,打聽到哪個村有母豬下崽了,便到那里去買小豬。因為小豬要剛剛斷奶才能買,所以叫“抱奶豬”。我家抱奶豬,是父親的事:父親懂得挑選奶豬的訣竅。要從一窩奶豬中挑出最好的,得特別注意兩點,一是要看奶豬的吃相:吃母豬的奶或者見了別的食物,就沒命地往前沖、擠,甚至從別的小豬背上踩過去搶著吃,這種奶豬就好,容易長膘。二是要看豬的骨架子,腿長腰身長的奶豬好,長得快,長得大。奶豬抱回家,就都由母親照料了。剛離開母豬到一個新環境的奶豬,不是亂鉆亂竄,就是躲到哪個旮旯不出來。這就要用繩子系住,拴在桌子腿上,或者在山坡草地上釘一根木樁,栓在木樁上。等小豬長大了一些,能認識家了,才解掉繩子,早上喂它一頓,便趕到外面的草地上、山坡上、稻場邊去覓食。中午時分,豬覺得餓了,有時會回家來要吃的,可以喂一點飼料,下午再外出去覓食;天一擦黑,豬就回家,這時才著實喂一頓飽。豬的飼料,都是母親準備的,除了每天的泔水,還有各種粗的或者細的谷糠、碎米,在大鐵鍋里煮熟,儲存在大木桶里。喂豬的時候,兜一瓢飼料,再舀一瓢泔水,倒在石質的豬槽里,豬就吭哧吭哧大口地吃。我最不能忘懷的,是年底賣豬時的情景。一頭豬養了一年,毛重怎么也有一百多斤,可以賣了,家里會有一筆不小的收入。但就母親自己來說,她落不下一分錢。我家的豬,都是賣給一個很熟悉的屠戶。每年年底,他都會到家里來,同父親講好價錢之后,約定日子來牽豬。屠戶來牽豬,一般都在傍晚,這時候豬也回家了。母親給豬喂些它愛吃的飼料,仿佛是最后一次招待,要送它上路了。這次喂豬同平常很不一樣。平常的日子,豬要吃,就搖著尾巴圍著母親轉,不時低聲哼哼,好像告訴母親,它餓了。母親忙著做飯、燒火,不理它,它要么用長嘴拱拱母親的鞋,要么用肚子往母親腿上蹭,都表示它要吃。母親忙這忙那,嫌它礙事,有時拍他一巴掌,有時用腳撥它一下,它叫喚一聲,躲開一點。過一會兒,又到母親身邊蹭,哼哼地低聲叫喚。可喂豬“上路”的這次,母親總是在旁邊看著它吃,一會兒往槽里添點泔水,一會兒加一瓢熟飼料,或者往槽里撒一把細糠。等豬吃飽了,屠戶便拿一根粗麻繩,套在豬胳肢窩上,打一個越扽越緊的活結,要把豬牽走了。屠戶拽繩子,豬掙扎著不肯走,嗷嗷地叫喚,等拽出了大門,豬叫得越發厲害。好像是最后訣別的時刻到了。母親便“嗻兒——嗻兒啊”地喚豬。也許在母親看來,豬的肉身是賣了,要被牽走了,但豬的精氣,豬在我家相傍一年的情分,是不能賣掉、也是賣不掉的,一定要召喚回來,永久留在家里。豬聽見母親“嗻兒——嗻兒啊”熟悉的喚聲,便發瘋似地沖著吼著往回跑,屠戶只得使勁渾身力氣拽著走,豬的四蹄硬是死死地撐在地上不動,最后幾乎是被拖著走了,地上劃出四條明顯的印痕。豬還是一路尖叫,到了水塘岸上,還叫;到了田埂上,還叫;只是越走越遠,叫喚聲也越來越小,等繞過了小山坡,叫聲才逐漸消失,聽不見了。豬被牽走了,母親坐在家里,一聲不響。天黑了,母親才默默地做晚飯;吃完晚飯,母親又默默地收拾碗筷;然后默默地拾掇拾掇,洗一洗;最后,默默地上床睡覺了——比平時要早得多。按慣例,屠戶牽走豬的第二天一早,就殺了賣肉,父親也按慣例在那天早晨去肉鋪,拿回一些豬內臟、豬血,以及兩三斤豬肉。晚上,全家可以犒勞一下自己,多做幾個菜和湯。可就在這一天,這頓晚飯,對這些菜和湯,母親是從來不吃的,連嘗都不嘗,一口湯也不喝。 四孩子怎樣稱呼父母,各地區都不相同。北方大都稱父親為“爹”,浠水農村只稱祖父為“爹”,稱父母則另有規矩。男性在自家(或同族)兄弟中排行第一者,其子女一定稱他為“伯”,稱母親為“媽”;排行第二、第三的,其子女稱他為“爺”,稱母親為“娘”,我父親排行第四,我們兄弟姐妹稱父親為“父”,稱母親為“大兒”(必須帶兒化)。我們從小到大,對父母一直這樣稱呼。我上初中后的一天,母親忽然喊我的乳名,問我:“什么時候我看見你和同學在一起,你會向他們介紹,就說:這是我的母親吧?”我當時一愣,覺得母親問得蹊蹺,只是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算起來六十多年過去了,今天我才仿佛解開這個結:母親分明是鄙棄“大兒”這個稱呼,希望我為她正名:她是母親;并且讓我的同學也都知道。我當時竟毫無察覺,毫不理解,多么遲鈍和癡呆啊!如果要探求事情的究竟,這得說到我的父親。我父親是在農村教私塾的先生,年復一年地給學生講四書五經,在農村算是大知識分子了。父親還能寫漂亮的毛筆字,方圓幾里以內的廟宇神龕前黑地金字的大匾,諸如“慈航普渡”“有求必應”等等,都是出自他的手筆。本村和鄰村家家堂屋正中墻上貼的“天地君親師位”(俗稱“天地菩薩”),多數也是他寫的。這樣,我家也就不時有客人來訪,父親同他們閑坐聊天,中外古今,天空海闊,無所不談。母親肯定是一次又一次從父親和客人的交談中,聽到一些故事和典故,比如“孟母擇鄰”中的孟母,“曾參殺人”中的曾母,等等。母親知道了“大兒”同“母親”意思一樣,只是在感覺上,一個聽起來是那么輕飄飄,像癟谷殼子,用簸箕一簸,隨風揚出去的就是它。另一個則像是飽滿的稻粒,下到水田里能發芽長葉,成了秧苗后會揚花,結出稻子。一個土得掉渣,一個正規文雅,上得了臺面。明禮的人,讀書的人,有頭有臉的人,外面的人(浠水農村,習慣把本地農村以外的一切地方都稱作“外面”),連同古代的圣人賢人,都叫“母親”。這情形一次再次發生,就在母親的心里醞釀著波瀾:曾參的母親織布,她也織布,而且還生育了三男二女,可沒人認可她是母親,這是憑什么?為什么?——我也是母親!我就是母親!母親還會想到,我們兄弟姐妹中,只我一人上學念書,“母親”二字,只能出自我之口而不會出自他們之口。所以,母親才那樣問我。對于母親的設問,我原本理解為:這是母親靈魂的覺醒,是對鄉村社會傳統習俗的反叛,是對作為母親的尊嚴和價值的追求,也是對平等、文明生活的渴望。如果僅僅是一種精神的提純,這樣的理解應該是對的。可是,當我聯系母親實際的生活狀況考量,就覺得有些捍格。母親對鄉村某些傳統觀念,還是信守不渝的。比如,以鄉村舊觀念看來,女性是穢氣和骯臟的,女人的下身不能高過男人的頭部,女人在梯子上或者樓上,男人就不能從下面走過,萬一不小心從下面走過去了,就要趕緊伸開手掌在頭頂上拂了又拂,像撣灰塵一樣,拂掉穢氣。只要母親一上梯子或上樓,就大聲喊:“我在上面,你們莫過來!”還有一種俗習,家家曬衣服的竹竿,都是一頭高一頭低,高的一頭有兩米高,低的一頭約四五十公分。男人的衣服曬在高的一頭。我家的曬衣竿,總是父親的衣服在最高處,依次是我們幾兄弟的,母親的衣服在最低的一頭;她貼身用的都是破舊的布條,那是怎么洗都洗不凈的“臟東西”,有時就攤在灌木叢上曬,不配曬在竹竿上。從來都是如此。還有,就算我們兄弟姐妹都叫她“母親”,她每天干的事情——洗衣、做飯、舂米、磨面,一樣也少不了,不可能從繁重的勞動中獲得解放。她并非為了得到實惠,她也得不到任何實惠。相反,她被認可為“母親”以后,會不會當作“最高獎賞”,因而更加殘酷壓榨自己生命的汁液,奉獻給我,奉獻給我的全家?說了歸齊,母親希望人們認可她為“母親”,只不過是一種精神上的自我滿足和安慰,一種精神上的勝利罷了。可是我,她惟一的上學念書的兒子,連這點精神上的安慰都沒有給她,卻回報她一雙冷眼!至今回想起來,仍然感到愧悔、傷痛和悲哀。我要寫下我的愧悔、傷痛和悲哀,為母親,為自己,也為我的后代。一切都過去了!永遠是太晚了!事到如今,即使我跪在母親墳前呼喚母親,無論出聲也罷,不出聲也罷,呼喚十遍也罷,百遍也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五母親一生極少哭泣,她的眼淚,似乎只給自己的兒女。我記憶最深的要數姐姐出嫁的那年,再就是我去長春上大學的時候。按農村習俗,男家決定娶媳婦的日期,一般得在春節期間通知女家,叫做“定日子”。男家得備一些彩禮,各種食品、紅包之類,在一張紅紙上寫明婚期,一并送到女家。姐姐出嫁的那年,男家也在春天送來了彩禮,婚期限定在那年冬季。打那以后,母親就很少有笑容了,指不定哪一天,哪個時候,就哭起來,有時一哭就是一兩個小時,邊哭邊訴說。“兒喏——我的肉喂——兒喏啊——”郁結于胸中的哀傷之氣,爆發式地噴薄而出,然后漸漸地由強到弱;一口氣呼盡了,緊接著深吸一口,再噴薄而出,再由強到弱,如此一聲趕一聲,聲聲緊逼。這樣強烈穿透力和感染力的哭訴聲,我在以后幾十年的歲月中,無論北方還是南方,農村還是城市,都再也沒有聽到過。今天回想起來,哭聲仍在耳邊,仍然感傷,仍然心靈震顫。由于實在不忍心聽,母親究竟在哭泣的同時訴說了什么,怎么也想不清楚了,大概是稱贊姐姐如何會干活、能吃苦,在家沒過什么好日子,姐姐如何可憐之類。就這樣,母親斷斷續續哭了整整一年!母親哭的時候,家里人也不勸阻,由她去哭,據說是哭出來心里要好過一些。只有到了吃飯或者該睡覺的時候,才淡淡地提醒她:“飯涼了,吃飯吧!”或者是:“不早了,睏醒(睡覺)吧!”浠水農村,習慣把女兒叫做“人家的人”。就婚姻而論,那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時代,女兒一旦出嫁,便要伺候公婆、丈夫,然后是生兒育女,替夫家傳宗接代;最后自己成為婆婆,關愛自己的兒女,說是“人家的人”,還算比較靠譜、實實在在的。有一種情景,總在我心中揮之不去——夜深了,全家人都準備解衣就寢、吹燈上床。就在這當口,命運之神攫住女兒,將她孤身一人拉出門外,推向黑暗和恐怖籠罩的無邊荒野。骨肉分離,母親的心,頓時碎成齏粉,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母親另一次哭泣,是在我考上大學以后。1952年夏天,我考上了長春東北人民大學(現吉林大學)。母親不知道長春在哪里,便問父親。父親說:在東北,路很遠,坐火車要走幾天幾夜。火車是什么車?也是一種車,有幾十輛汽車那么長。聽人說,火車跑起來,從車里看車窗外的樹,都一棵接一棵向后面倒。我的故鄉屬丘陵地帶,環顧四周,青山連著青山,嚴絲合縫圍成一個大圓圈,像一道青色的高墻。母親無法想象青山外面的人們怎樣生活,更無法想象幾千里之外了。上大學,一去就是四年——四年!一千多個白天和黑夜,看不見心愛的兒子。愛兒是母親生活的太陽,看不見太陽,在這世上還能活嗎?!“兒喏——我的肉喂——兒喏啊——”又是凄楚絕望的嚎啕。父親比母親眼界要開一些,心腸也硬一些,他數落母親說:孩子出遠門,哭啊哭的,不吉利!孩子上大學是好事,有人想上還上不了哩!過幾年就回來了,有什么好哭的!真是的!不要哭了!哭是晦氣!父親的“哭就不吉利”這些話,起到了震懾作用,母親最怕對愛兒不吉利。她真的不再哭了,可是神情也大變了。打那以后,我好像比以前更少見到母親了,母親也很少面對我,有時候似乎母親望見了我,當我面向她時,她就看別處了。母親對家里人也盡量回避。家里人不止一次發現,母親獨自一人貓在犄角旮旯里,淚流滿面。我上大學的行裝,經過一個來月的準備,就緒了。離家的那天早飯后,父親、哥哥、村里的叔叔哥哥們為我送行,大家七嘴八舌、七手八腳,又是叮嚀囑咐、又是拿行李掛包,惟獨不見我的母親。而我,也竟然沒想起同她告別。這個最疼愛我的人,這個把我看得比自己生命更重的人,這個獨一無二的人,就這樣無聲地淡出了。至今我也回想不起來,我同母親最后一次面對面是在什么時間,什么場合。在那時候,在我的故鄉,照相被認為是奢侈的事情,而且還會攝走人的魂魄,母親也就沒有留下任何照片。母親的影像,也就僅僅存在于我的心中了。上大學以后,給家里寫信還是老套子:“父母親大人膝下,敬稟者”。父親大約會把我的信念給母親聽的,雖然她沒有親耳聽到我叫她“母親”,并且介紹給我的同學。大學期間,由于經濟拮據,路途遙遠,寒暑假我都沒回家。大三的時候,收到一位中學時同學的信,信中說,我母親在我去長春之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去世了!父親為了不影響我的學業,沒有告訴我。這對我是晴天霹靂!我禁不住回想那段時間的一些瑣事。到長春不久的一天夜里,睡夢中分明聽見母親的哭聲,我驚醒了。這事千真萬確!也許,這是母親即將告別人世時,同愛兒的心靈感應。還有一次,父親在信中說,母親生了一場病,現在完全好了,再也不會生病了。看到這句話,我當時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沒有深究,更沒有往那方面猜想。1956年夏天,我大學畢業回家,本村的一位嬸子告訴我,我到東北之后,母親天天哭,有時手里拿著我的照片,對著照片喊我的名字。過后對人說:我喊他,他不答應我。對愛兒的愛,變成了愛的無奈。母親原本存有一點夢想,希望我離開鄉村社會,遠走高飛。但這只是一面。還有一面是,她不能沒有同愛兒的呼應、交流,哪怕能聽到我說話的聲音,看到我大口大口地吃飯,下雨時能給我擋擋雨,衣服臟了能替我撣撣灰,都是一種滿足,生活也會踏實。可我上了大學以后,這一切都飄散了,面對的是一片空無;即使大好的晴天,在母親眼里也是細雨濛濛。對愛兒的愛的無奈,轉化成了“愛之癌”,這“愛之癌”又迅速地擴散,身體機能很快損耗殆盡,生命也就走到盡頭了。我離家的時候,母親十分健康,身板硬朗,僅僅兩個月的時間,一條堅實的生命,就徹底被摧毀了。嬸子說:你母親硬是慊(想念)你慊死的。這話,我信。我可憐的母親!有人說,猶太教、基督教,有一點觀念似乎相近:“一切從塵土而來,終要歸于塵土。”母親早已“歸于塵土”了。她的墳塋在我老家東北方向的山上,朝向我的老家。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農村為了擴大耕地面積,將老家的房屋統統拆掉,搬遷到東北方向公路邊的山坡上去了。現在她的墳塋,則是背向老家了。她的墳塋朝向老家時,是在守望著自己的兒女子孫;背向搬遷后的老家時,她是在站崗,守護著自己的子孫兒女。不論在什么時候,不論走到哪里,不論遭遇怎樣的人生風雨,我都不會忘記故鄉山岡上那抔塵土。那永遠是溫熱的塵土。

潮人說廚房、客廳、窗戶......都是家里經常要打掃的地方,但有些地方清掃起來卻很不容易!沒關系,跟著潮妹兒學幾招~廚房、客廳、窗戶是家里經常要清潔的地方時間越久,污漬越難清洗現在就教你清潔的小妙招讓你輕松清理家里各個角落的衛生保證家里一塵不染不再為打掃而煩惱了▼清洗紗窗不用拆下紗窗,就能將紗窗打掃得很干凈?將廢舊報紙用抹布打濕,再將打濕后的報紙粘在紗窗的背面,五分鐘后,將紗窗上的報紙取下,你會發現潮濕的報紙上粘滿了紗窗上的灰塵污漬。此種方法打掃紗窗,省時又省力。▼清洗砧板砧板使用時間長了,容易滋生細菌,怎么辦?鹽 檸檬來搞定!檸檬切兩半,擠壓出汁,撒上鹽,用檸檬蘸上鹽擦洗砧板表面,清潔的同時還能除異味哦~▼清洗水槽水槽是廚房最容易藏污納垢的地方,殘渣的堆積不僅容易堵塞,還會有異味,不容小覷!把小蘇打粉均勻地倒在水槽和排水孔的四周,靜置幾分鐘~舊牙刷沾上水,仔細擦洗水槽~排水孔是重點清潔區域哦!擦完后是不是像嶄新的一樣!▼清洗油煙機油煙機是廚房中最難清潔的地方!滿滿的油污黏糊糊的,想想都可怕!實際上,用一點食用堿就好了把油煙機上的濾網取下來,放入水池中。在溫水中加入一大把食用堿,浸泡一刻鐘。沖洗干凈,晾干后就可以安裝啦~▼清洗角落接縫接縫是最難打掃的死角,非常容易產生霉垢,可試著用舊牙刷清理刷凈。如果遇到比較頑強的污垢,則可用牙膏洗滌劑刷除,再用水擦拭干凈,保持干燥即可。▼清洗洗衣機內桶和外桶你每天都在洗衣服,但是有“洗”洗衣機嗎?因為藏在內桶和外桶之間的污垢我們平時是看不到的。可根據洗衣機的容量,將半瓶至一瓶食用醋倒入洗衣機內桶,加溫水到3//4桶高,浸泡2~3小時,然后開動洗衣機10~20分鐘后,放掉臟水后再注入清水,沖洗10~15分鐘就大功告成。▼清洗煤氣灶煤氣灶的清潔向來是一件苦差事!尤其是煤氣灶上的鐵架子根本擦不干凈!怎么辦?等煤氣灶溫度冷卻之后,將鐵架子放進水池中,緩緩加入熱水和肥皂,浸泡15分鐘,用抹布或鋼絲球擦洗即可,等沖洗干凈后記得及時擦干哦!▼清洗鍋底去除鍋底的黏著物,只需要小蘇打和保鮮膜!在鍋表面有污漬的地方沾上水,涂抹上小蘇打,用保鮮膜將鍋整個包裹起來,放上一夜,第二天早上用百潔布擦洗,污漬就全部自動脫落啦~▼清洗玻璃門窗可先把洋蔥去皮切成兩半,用其切口摩擦玻璃,趁洋蔥的汁液還未干時,再迅速用干布擦拭,這樣擦后的玻璃既干凈、又明亮。▼清洗地板由于茶葉渣可以吸附灰塵,清掃房間灰塵時,可先撒上一些沖泡過的茶葉,再用掃帚干凈,這樣會更輕松省事。記住,濕茶葉可比干的效果好。▼清洗櫥柜廚房油煙太大,櫥柜上難免沾上油漬,怎么辦?以“油”攻“油”的方式最有效!小半碗小蘇打粉中加入一勺植物油,攪拌均勻。用牙刷或者海綿、抹布沾上蘇打粉用力擦洗櫥柜表面即可。看到這些擦掉的臟東西,是不是滿滿的成就感~▼清洗微波爐用微波爐熱菜時,油漬難免會濺到內壁上,用洗潔精清洗,怕殘留!不妨試試檸檬吧~檸檬切片,放入可微波的碗中,加入4~5湯匙醋,加滿水。將碗放入微波爐內,開高火微波5-10分鐘。將碗拿出來后,用干凈的濕抹布就能輕松擦掉微波爐內的油漬啦!▼清洗粘貼式掛鉤掛鉤雖然相當便利,可是一旦要拆除時,卻得花上好多時間。此時,只要將沾醋的棉花鋪在掛鉤四周,使醋水滲入緊粘的縫隙中,幾分鐘之后,便可用扁頭螺絲起子輕易拆除掛鉤。殘留的粘著劑也可用醋擦拭,清除干凈。▼清洗灶臺瓦斯爐一般在做完飯后清洗,趁瓦斯爐還有余溫時,用濕布加肥皂水或蘇打水擦拭,就可以輕易去除了。如果等完全冷卻后再擦拭,油污、煮粥濺出的米湯等就很難擦凈;再把清潔布在啤酒中浸泡一會,然后擦拭有頑漬的廚臺廚具,即可光亮如新!漲姿勢了!如果您也有很好的清理辦法請給我們留言大家一起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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